悲剧将人生的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。

  —— 鲁迅《再论雷峰塔的倒掉》

“这个免费吗？” 四娘拿着空姐发的小零食问道。

三郎笑道：“当然是免费的…… 不过现在不是饭点，不然还会发份盒饭呢。”

两人凌晨就起床，从沫水坐机场专线客车到了沫府机场，直飞春申。

四娘将小零食收起来，问道：“哥哥，你以前去过春申吗？”

三郎作出回忆表情：“我去过好几次。第一次去是找一个在春申上大学的老同学玩。”

四娘从他表情解读出来一些东西：“是女同学吧？”

三郎点头道：“对，女同学。而且是沉寒的前女友。”

听到这种八卦，四娘顿时来精神了：“从头细说，我想听这个。”

三郎就从自己家和陈子晗家上一辈的交情开始，讲了自己和陈子晗、安梦琳以前的经历。

四娘听得很认真：“原来你们那么早就认识了啊，怪不得沉寒那么怕你。”

航班行程一个多小时，两人随便聊着天就过去了。

这种机会并不算多，平日里两人见面时更偏向于用肢体语言交流。

四娘又想起另一件事：“那你和琴官姐姐怎么认识的呢？我听说也和沉寒有关系。”

三郎说道：“确实有关系。琴官一开始是沉寒的网友，我在沉寒空间评论底下见到了她的留言，这才加了她的好友。我们聊了很久的天，成为了网恋恋人。”

四娘听得入神：“那后来呢？你们怎么奔现的？”

三郎回忆道：“有一天琴官忽然告诉我，她爆柜了。她父母扬言宁可打死她，也不能让她给家里丢人。那时候救助还很落后，她的圈内朋友也都是些自身难保的泥菩萨，没法给她像样的帮助。”

四娘听明白了：“所以她就直接跑你这边来，接受你的帮助了？”

三郎轻轻摇头：“只有一开始那段时间可以这么说。后来她就完全自力更生，不需要我帮助了。我给她的所谓帮助，其实也就是租房押金和小餐车的那点投入 —— 这么一说有些像你和小丑那时候的情况。后来的钱都是她自己挣的，避难所这个主意也是她提的。我当时并不赞同，觉得她是傻了才会这么帮助别人。”

四娘笑道：“现在你是不是也傻了？”

三郎苦笑道：“是，我现在确实也傻了。为了帮琴官，我好像也陷在这里面了。记不记得那次咱俩去超市？”

四娘露出奇怪的表情：“遇到你对象那次？”

三郎点头：“就是那次。我要说的是，那是我第一次用自己的钱给避难所买东西。虽然花的钱很少，但当时我就觉得，我真的陷在这里面了，这事儿的性质完全变了。”

四娘感觉出他的情绪不是很好，就换了个话题：“琴官以前就很漂亮吗？”

三郎回想着：“不…… 她以前远没有后来那么漂亮，以前像个非主流杀马特一样。后来天天研究护肤、化妆什么的，才变得好看了不少。”

四娘忽然找回了自信：“是吗？那我是不是以后也能变好看？”

三郎捏了捏她的脸：“肯定的。你还小不知道，好多上中学时长得像土豆的女生，上大学后一个个都变好看了。这就是后天改造的威力，你慢慢学吧。”

两人聊着时间过得很快，一个半小时后飞机落地春申。

飞机降落后三郎玩着手机走路，只是偶尔抬头看看指示牌，熟门熟路走到了地铁口。

“你经常来吗？” 四娘看他走得像是经常来的样子。

三郎摇头道：“这种交通枢纽都差不多，你跟着人走就行。”

四娘看向地铁进口：“这个怎么弄？”

“现在地铁公交都是用手机扫码了，以前还得买票办卡呢。” 三郎像个老人回忆着。

虽说四娘没来过大城市，但作为互联网时代原住民飞快地掌握了这些东西。

三郎看着手机地图：“现在还很早，咱们坐地铁去人民广场，玩一天 city walk 试试，让你看看大城市是怎么回事。明天咱们去游乐园玩，然后回家。两天时间确实有点紧，不过以后机会还很多。”

四娘完全听他安排：“那今天晚上呢？你和琴官约的不就是今晚上吗？”

三郎点头道：“她约了个很贵的地方…… 特别说明就我和她两个人，所以不能带你了，你晚上可以去外滩走走看看，喜欢的话可以坐船玩，我觉得还挺有意思的。”

四娘有点怕：“陌生城市我不敢自己一个人出去，我晚上就在宾馆等你好了。”

三郎笑道：“这种事情你大可放心。等你多走走，你就知道圈内为什么那么多人喜欢春申了。就算你一点都不 pass，别人也不会多说什么。你可以说这是包容，也可以说这是冷漠，反正就那么回事。”

四娘好像还有什么很在意的事情，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。

三郎见她这模样，猜到了：“你是想问我晚上还回不回来吗？”

四娘点点头：“是。”

三郎和琴官地理上分开之后也从未分手，就好像当初在一起时也没有承认过是什么关系。

半年没见过面，三郎和琴官很可能晚上就不回来了，留下四娘一个人。

三郎笑嘻嘻道：“要么我回来，要么我叫你过去一块。”

四娘知道这家伙素来无耻，但还是气笑了：“行，还是你有办法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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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郎按照琴官的要求换了一身衣服，来到了琴官预订的地方。

这是一家很有名的黑珍珠级中餐厅，一顿饭人均消费在千元以上。

三郎以前还从未涉足过这么高档的消费场所，也弄不明白这次见面琴官为什么要选这么贵的地方，还要求三郎一定要穿着正式。

三郎当时误以为琴官还邀请了其他重要宾客，但琴官否认了这点，说就只有他们两个人。

小包间的装修是极简风格，色彩单调暗淡，桌上只有两套餐具。

三郎无聊地翻着菜单，想起以前有一次和琴官去吃火锅，一起吐槽火锅店菜单上的奇葩英文翻译。

高档餐厅毕竟中英文菜单装帧考究，这家店是琴官家乡的菜系，很多菜三郎都看不太明白是什么。

“花胶…… 西施舌…… 菜脯…… 这都是什么？” 三郎边看边用手机查询着。

这些菜每一道都贵得离谱，看得三郎眉头紧锁，觉得今天实在非常奇怪。

这时三郎余光看到一个身影走了过来，抬头看了一眼。

只见一个鼻子扁宽、凸嘴高颧的黑瘦年轻男人走了过来，视线看着三郎，就好像认识三郎一样。

“他走错了吧……” 三郎低下头继续看菜单。

那身影却直接坐到了三郎对面，估计是认错人了还是怎么样。

三郎疑惑地抬起头，却迎面对上了来人那双亮晶晶的眼睛。

那人开口打招呼：“张三，好久不见。”

这时三郎才认出来，这人就是自己半年没见过的琴官！

三郎脑子里就好像爆开一枚炸弹，无论如何都不想将琴官和眼前这个男人联系在一块。

但三郎又记得很清楚，两年多以前自己刚认识琴官时，她确实就是大约长这个样子。

只是现在眼前这位因为停药返雄导致皮肤变差，又连底妆都没化，三郎才会一眼没认出来。

而且三郎觉得眼前这人和琴官的差异不仅仅是外表，还有一些无形的东西。

比如说，琴官绝不可能用这种傲慢的眼神来看三郎。

两人在一起相处了近两年，无论什么时候见面，琴官都是用温存的眼神看着他。

而现在面前这个男人，眼神却带着一种锋利的恶意。

更何况，琴官虽然知道三郎本名，但从来没用这个名字叫过三郎。

从网上聊天到奔现，这几年来琴官都只叫三郎 “哥哥”。

过了几秒钟，三郎明白了一切：琴官已经死了，是被这个男人亲手杀死的。

虽然三郎还不太明白他杀死琴官的动机和手法，但琴官遗体和凶手分明已经坐到了面前。

他今天不是来约会的，是来寻衅的。

一些三郎之前不太明白的事情，现在也明白了：

他今天选在这么高档的地方，是为了折辱三郎。

他让三郎穿正式的服装，是怕三郎为自己的情人复仇，当场对他动手。

他非常了解三郎，知道三郎只要穿着正装，就动作很小舍不得弄坏它。

三郎想通了每个关节，用生硬的语气说道：

“黄修勤，好久不见。”